他一度认为「如果不能和女性发生关系，那我一定是同性恋」｜性别梦
受访人小十（图片由本人提供）
文｜Ran
（本文根据受访人小十的经历而写作）
小十告诉我，这个名字是他在2021年起的。
那时他换了考研学校，开始认真准备，和百万人一起翻卷在汹涌的题海里。
他讲道：「我当时希望自己学满十小时，那时只能偶尔达成，也就没成功上岸了。」
后来，小十再次考研。这一次他真的学满了十小时，也成功上岸了。
在备考的间隙，小十点开「北同文化」的公众号，无性吸引的推送就这样进入小十的视线。
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类似的推送，但阅读别人的情感生活，了解无法引起共鸣的性别概念，并不是小十的兴趣。
然而，当备考的一整年都被孤独总结时，删掉的电子游戏，还有拒绝的出游邀请，让生活中曾出现的一切枯燥都变成值得被抓住的趣味。
小十点开推文，那是一篇关于无性吸引相关概念的简单介绍。
眼睛跟随着在屏幕上不停滑动的手指上下着，小十的身体里有电流穿过。
他没有办法再坐着去冷静思考，而是想要马上宣泄自己的情感。
「我感到浑身燥热，感受到强烈的认同。」小十说，这认同是一种「别人帮你说清楚你的不同」的感受。
这感受浓缩在手机推文里，休息的间隙里，被称呼为「小十」的两年里，和以前的人生里。
注：我们正推动将“无性恋”正名为“无性吸引”，以促进大家认识到Asexual是关于从不或很少感受到性吸引的议题，并避免性吸引与浪漫吸引的混淆。大家可在本公众号的自定义菜单中找到关于推动“无性恋”正名为“无性吸引”的倡议理由书。
图源：Unsplash（作者：Alexander Grey）
「我对女性没性幻想，那一定是同性恋」
成长为青少年的标志，似乎是朋友间越来越被频繁提起的恋爱话题。
漂亮女生的脸蛋和身材，成为初中男生们的共同幻想。
大家小声议论着身边开始恋爱的朋友们，谈论着和班里的某某牵手成功的时刻，炫耀着自己与邻桌女孩不经意间的身体接触。
爱和性就这样在每个人的心中缠绕在一起，成为青春期里被反复提起的憧憬。
小十也沉浸在对恋爱关系的浪漫幻想里。他喜欢上班里的女生，又对看到的男生心动。
即使不知道如何把自己的感情归类，小十早就明确地感受到来自两个性别的吸引。
直到大学，这份朦胧又确定的吸引让小十对双性恋身份产生认同。
「我和一些朋友讲，我是双性恋。」
然而，在认同为无性吸引者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，「入流」成为小十潜意识里获得安全感的方式。
高中时，即使没有幻想过与女性的亲密接触，他也试图参与身边男生们关于女性身体的热烈讨论。
大学里，面对认为「号称双性恋的只是想和同性玩儿玩儿，到了结婚年龄就会跑入异性婚姻」的同性恋朋友，他会和他们以同性恋的方式出柜。
而有时以双性恋身份出柜时，这样的对话总是令小十感到窘迫和措手不及。
——你是双性恋，那你会和女生结婚吗？
——不会吧，我觉得我不会和女生发生关系。
——那你是双性恋吗？
这让他回想起青春期时男生们的两性玩笑，回想起自己试图融入的应和，回想起社交媒体上婚姻不幸的同妻们。
「如果不能和女性发生关系，那我一定是同性恋。」
当性吸引和性行为成为「恋」的必需品，小十就这样被剥夺了成为双性恋的可能。
「双性恋是我心里的小草，被自我怀疑烧掉了。」
图源：Unsplash（作者：Jordan McDonald）
「我应该像同性恋一样满足自己的需求」
大学仿佛带来了轻松的氛围和无限的可能。
小十很快认识了很多性少数朋友，并成为别人生活的旁观者。
他看到朋友们手机里的一个个交友软件，更看到大家无处安放的性需求。
「我知道身边人怎么满足自己的性需求。约炮、找对象在我看来都很正常，人应该有性需求。」
小十就这样以同性恋的身份与自己相处着。他渴望着和同龄人一样拥有性幻想，拥有「爱」的能力。
「和别人不一样」剥夺着他的安全感，也推着他走上探索的路。
大二暑假，小十和朋友们一起玩「真心话大冒险」，结果他被问到是不是处男。
他马上想起朋友们是如何自然而然地交流起各自经历，畅谈起各自探索的。
羞耻心让他撒了谎，更让他试图把谎言变成现实。
「和大家一样」是小十的愿望，「作为一个同性恋，我应该像同性恋一样满足自己的需求」。
回想起后来的种种探索，小十又补充道：「可是我并没有需求，那只是一种模仿。」
受访人小十（图片由本人提供）
「学习别人，我在软件上约人」
小十尝试着满足自己被创造的需求。
第一次的试验是在大三上结束的冬天，小十独自一人去陌生的城市旅游。
他时不时滑起软件，翻找着自己未被揭开的可能。面对手机里对方令人羡慕的照片，小十紧张地期待着。
这份期待被对方的到来所冲淡。「真人和预想的差别有点大。」小十这样描述道。
更令小十感到惊讶的是，自己的目的与对方的并不相同。
在这个寒冷的冬天，当他尝试着迈出满足性需求的第一步时，面对的却是抱着「见见面，试一试」心态的陌生人，小十感到渺小和自卑。
一切的不合时宜叠加在一起，带来一次无法成功的尝试。
小十也自然而然地把问题归结到对方身上：「我觉得他可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，也可能因为他的外型和我的想象差别太大了。」
转眼，大四寒假，小十回到老家学车。他更谨慎地在软件上寻找着自己喜欢的类型，避免上次的「事故」再次发生。
似乎欺骗是生活中无法逃避的事，无论是对方对自己的，还是自己对自己的。
那又是一次失败的见面。小十在回家的车上翻看起对方的照片，却意外地看到了对方的身份证。
在那时，他意识到对方谎报了年龄。当心中对方的谎言被戳破时，小十却找到另一个谎言来欺骗自己。
「我后来觉得他年龄太大了，所以那次才没有成功。」
在受访时，小十又补充道：「但其实我不觉得年龄很大有问题，可能就是想骗自己吧。」
再后来，小十第二次考研失败，之后启程去北京打工。
点开附近的人，打字聊天，在房间里等待——这一次，小十遇到能够接受的人。
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走进房间里，和手机里的他没有太大出入。一番尝试，和往常一样，小十的心情渐渐转为失望。
看着眼前似乎寻不出差错的男生，小十才发觉问题不在他人，而在自己。
这一次，他向自己坦白：「原来我的内心真的没有这样的渴望。」
这次的见面为小十的探索之路画上句号。
想到一次次的失败与困惑，小十意识到无谓的尝试竟只带给自己疲倦和更多的不安，而无性吸引的推文则让小十感到一种接纳与解脱。
小十体会到自己的需求，了解到什么是自己可以给自己的，什么是自己想和别人去分享的。
图源：Unsplash（作者：Alexander Grey）
「性向探索走到了终章，但不是尽头」
对无性吸引身份的认同，让小十更好地接纳了自己的双性恋身份。
他意识到性吸引和浪漫吸引的区别，意识到原来没有「性」也可以「爱」。
如果双性恋是心中的小草，那成为无性吸引者便是养分。
小十不再像大学时那样猝不及防地撞向别人的质问，而是能够自豪地说出自己是「无性恋」（无性吸引）者，也是双性恋者。
小十并没有把无性吸引身份看成一件一成不变的事，而是觉得生活里有着太多的可能和数不清的未知。
自己已经快五年没有进入一段亲密关系，当和别人产生深度的情感连接后自己会如何去回应，小十不得而知。
但他却不再急着去找寻答案，而是享受着能把握自我的每一个当下。
当被询问这段探索的经历给自己带来了什么时，小十回答道：「我变得更爱自己。自爱才能给我爱别人的能力。」
图源：Unsplash（作者：Jas Min）
END
推荐
阅读
社
群
欢迎扫码联系桢棋
加入无性吸引议题交流群
性
别
梦
Gender Dream
”